今期《聲韻詩刊》中,「北島評論專題」收錄了陳東東〈今天派北島〉與唐小兵〈視覺轉向、朦朧詩與新時期的想象域:重讀北島的〈回答〉〉兩篇文章。回頭看去年10月第67期《聲韻詩刊》的「北島《歧路行》評論特輯」,再回到手上這一期,彷彿是走進時光隧道,穿越到從前。
〈今天派北島〉一文相當長,我直接跳到與《歧路行》相關部分,即最後的第12節。陳東東指《歧路行》「像沒有按正常順序播放的連續劇」,又彷彿是紀錄片,進而是紀實風格的「獨立電影」,這都是理解《歧路行》的方法。事實上,我們不難了解《歧路行》的內容,北島的散文提供了許多線索,拙文〈人生實難,大道多歧:北島《歧路行》章回評〉也有一些分析。《歧路行》的整體結構安排,相當值得探究,似乎這首加上序曲,一共有三十五章的長詩,本身就是北島個人記憶的歧路,讀者走入歧路分岔的詩章文字,自行重組不同的情節,面對歧異的可能。
《歧路行》的第34章,北島寫道:
香港不是我旅程的終點
在語言的激流中
審查官用筆勾掉新的現實
我被香港收留 填海蓋樓
前往天堂的火車站
2007年開始,北島搬到香港定居,舉辦了七屆「香港國際詩歌之夜」,也完成了回顧人生際遇的長詩《歧路行》。

翻閱今期《聲韻詩刊》,王良和的〈在師大夜市懷周老師〉帶來另一種感受,詩中的敘事和抒情互濟,當下與過去交疊,詩中提到的「二毛人」,令我想到東坡詩〈八月七日初入贛過惶恐灘〉:
七千里外二毛人,十八灘頭一葉身。
山憶喜歡勞夢遠,地名惶恐泣孤臣。
長風吹客添帆腹,積雨浮舟減石鱗。
便合與官充水手,此生何止略知津!
當時(1094年)蘇東坡從河北定州貶往廣東英州(英德),再貶惠州,路途遙遠,困難重重。詩題的惶恐灘又名黃公灘,是十八灘之一。二毛是指黑髮白髮二毛夾雜,孤臣東坡已步入老年。東坡貶到廣東,七千里外是約數,意指路長。
八百多年後,不少老一輩香港人經過漫漫長路,來到廣東,再抵達這個憂鬱之島。
從〈在師大夜市懷周老師〉可知,王良和沒有離開香港,前赴台灣升讀大學,他留在這裡。王良和的選擇,帶來日後的人生,不同的抉擇,千差萬別,而我跟隨王良和老師學習文學和寫詩,也可能是這個選擇之後,其中一個小小的插曲。
在香港和台灣的歧路上,王良和前往這個方向:
一位良師引領我游向這島嶼
而我,最終選擇留在生根的小島
鄭政恆